運氣？考驗？意外的人生！
因為兒子申請大學，討論學校科系，讓我不禁又想起聯考這陳年往事...
我很少提及大學母校，因為自己在校時不用功，出社會後工作表現也平凡無奇，搬出母校來只會加大預期與實際的落差，徒增尷尬。我大學唸的是文組的第一志願台大外文系，寫這篇文章提起過往，完全沒有誇耀的意思，純粹只想記錄聯考過程中的運氣，以及被我解讀為父愛庇祐的巧合，若要再加油添醋一番，或許還可以延伸思考一下「意外的人生」。
高中時唸中山女中，當時每天從基隆通車到台北上學，家離車站有段距離，交通不便，步行單趟路程要30~40分鐘，這還沒算上候車及基隆台北的車程時間，冬天日照短經常是天未亮就出門，天黑了才到家，這早出晚歸的生活型態，佐以基隆著名的雨水，讓我有種莫名的被迫害感，對學校缺乏認同，跟同學互動也不多，沒補習（因為沒錢），也不參加班級在週末舉辦的活動（沒錢也沒動機），獨行俠似的一個人來來去去，如果不是因為當班級幹部，應該屬於能見度很低的人。
高一一心想著要轉學念基隆女中，既有獎勵金又可以跟三姊同校，媽媽不答應，我爭取無效，轉而讓日子過的渾渾噩噩漫無目標。高二選組時，主觀的知道自己很喜歡生物，客觀的性向測驗結果是「語＋數」與「空間關係」，然而這都抵不過媽媽的一句「家裡負擔不起私立大學的學費」。當時中山女高的理組較弱，考上國立大學的比例遠低於文組，基於這完全忽略個別差異的表象原因，我選了第一類組。問題是我高中時國文學得並不好，文言文的閱讀測驗，五題我可以錯上四題；英文學得更差，班上如果有八個人英文考試不及格，我一定是其中一個，三個不及格，我還是其中一個；除此之外歷史是我的罩門，幾乎不曾及格過；三民主義？比歷史更糟，我甚至說不出在學什麼。文科沒一門唸的好，選擇第一類組，無異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。
台北市立高中慣常在高三舉行聯合模擬考試，記得第一次模擬考時我考了全校第105名，第二次排名200，第三次排名400，成績以等比級數迅速往後退，老師緊張的找我個別談話，可惜我沒有受到感召，一樣不到校自習，也不配合老師訂出的複習進度，依然故我的用自己的方式跟進度讀書。因為不受教也不被看好，所以當聯考成績出來時，連班導師都感到意外，當然大家知道我的實力欠佳，並不是以黑馬之姿定調這結果，而是貼近事實的「運氣好」。我千真萬確是靠運氣考上台大，只不過這好運氣比大家以為的「猜對答案」更要好上一百倍～因為考的都剛好是我會的。
好運一：數學
那一年的聯考，據說社會組的數學比自然組難，有多難？依稀記得高標大概二十幾分，低標十來分，很多很多人考零分。我答題時，第一題不會、第二題不確定(那是仍有倒扣的年代，不敢亂猜）、第三題不會；翻到背面從最後一題倒著寫回來，第一題不會、第二題不會，第三題...好睏，趴在桌上睡了一下，醒來後繼續寫，努力壓榨腦細胞，算到最後一秒鐘，最終考了40幾分。數學難度高，讓數學一向不錯的我佔了極大的便宜。
好運二：地裡
高三的人文地理，因為聯考出題率低，學校安排的總復習幾乎都略過這兩冊，偏偏我對地質、岩層、氣候等內容非常有興趣，不計投資報酬率的花了許多時間研讀，畢竟這比死記千里外的鐵路交點城市要來的有意義許多。記得我常常自以為是的說「人文地理才是活的知識，要我是出題的主考官，一定偏重這兩冊」。同學勸我識時務為俊傑，我任性的擇愛閱讀。那年聯考，人文地理出題比例史上最高，我正好熟讀那兩冊，幸運再下一城。
好運三：三民主義
三民主義，跟歷史一樣都是我最弱的科目，從來都不求甚解只靠死背，苦中作樂的方式是自編口訣幫助記憶。根據統計，三民主義有一課（國父遺教)是從來不曾出現在考題上的。話說考三民主義前的下課時間，我隨手翻到國父遺教那一課，心裡突然閃過一個想法：「說不定今年就剛好考這一課。」念頭方起，萬里無雲的天空竟然響起幾聲悶雷（大家知道我姓雷吧？），一種默契、一種認定，我那節下課的時間就花在這不曾細讀過的課文上。果不其然，那年的申論題考了國父遺教的內容。一直到現在，我都堅定的認為那幾聲悶雷是在天上的爸爸給我的暗示。
因為以上的三個幸運，讓我的成績大躍進，可以選填更多科系。我原本鍾情的中文系在媽媽姊姊以就業考量為前提的勸說下，改為法律系。天外飛來的意外是，填志願時我莫名其妙的將外文系填在第一志願，心裡想著反正上不了，填著好玩；第二志願是法律法學組，第三志願是法律司法組。當時志願卡上的第三志願塗改過，我一度擔心電腦讀錯模糊的印記造成高分落榜，緊張到失眠落淚。結果老天爺跟我開了個大玩笑，或許該說我自己給自己開了個大玩笑～我竟然上了外文系！莫非這就是人生弔詭之處，潛意識吸引力法則的明證：汲汲營營追求的永遠擦肩而過，無意中起心動念的，卻著著實實的迎面而來？
進了外文系，並不是快樂的結局，而是一連串衝擊與自省的開始。班上同學皆非等閒之輩，許多人英文聽、說能力一流，不像我基礎欠佳還停留在紙本的學習上。小班制的英語演講課，是我最大的噩夢，同學們上台大多自信從容侃侃而談，唯獨我總是一上台就腦袋一片空白，完全開不了口（回想起來挺難為情的，真佩服自己有勇氣公開這陳年糗事，我想臉皮變厚是晉升阿桑之後的福利吧），其他如西洋文學概論(讀聖經)、希臘神話、語言學，每一科目我都沒興趣，讀來痛苦萬分，我以逃避取代努力，成績慘不忍睹。沒自信沒目標，對前途感到茫茫然。
缺乏自信的情況一直到我修了中文系的課才得以翻轉，我選修了中國文學史、文字學、聲韻學、詩經、詞曲選等中文系的主要課程，幾乎把所有選修的學分都投注在中文系上（為此系主任還頗有微詞)。外文系與中文系雖然都以文學為主，我在學習上卻有明顯的差異：前者鴨子聽雷，後者如沐春風。中文系輕鬆愉快修得的好成績，除了讓我重拾自信外，更讓我深切體認適性的重要。事隔這麼多年，我難免會想，如果當初堅定的唸中文，甚或選讀自然組，不知生命會帶我走向何方？
我相信每一件事情的發生，都有其原因；每一個安排，都是最好的安排，只是一直到現在，我都還沒悟出這選系的錯誤究竟蘊含什麼訊息，或許是灌溉我更多的挫折以豐富我的情感體驗，或許是及早讓我準備好以同理心尊重兒子選系的志向，又或許是考驗我的決心，誠如日前在臉友愚神夢疆（Somnifolia）家讀到的一句話：
「事實上，哪條路並不重要，有抵達的決心就足夠一切。」～卡繆・《薛西弗斯的神話》
拿到一手好牌，不如打好一手壞牌。我，努力磨練牌技中～～
[後記]
原本只是想要輕鬆記錄那幾聲悶雷的天相巧合，將父愛庇蔭當作傳家寶，不料寫著寫著竟有些嚴肅囉囌，呵呵～就當是囈語式的回憶錄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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